2011年5月29日 星期日

訪問 李智偉(下)



溝通



CY: 想問你之前是修讀什麼的﹖你之前的工
        作對現在的工作有幫助嗎﹖

CW: 我中學畢業後就到一間室內設計公司做打雜﹐掃地餵魚倒垃圾﹐所有員工不喜歡的工作我都要做﹐但有些時候我是需要畫圖的﹐就是這樣認識了如何去裝修一個家﹐這對我是一個幾大的影響。那是一間很舊的公司﹐要用手來畫圖﹐因為我時常做着重覆的工作﹐所以我大部份時間可以發白日夢。我會想所謂一個出名的室內設計師﹐是需要設計一個全世界都喜歡的屋﹐或是他可以為地球上隨機的一個人﹐為他做一個最貼身的屋呢﹖是否所有門都要企直來進入﹐或其他方法也可以嗎﹖這令我想到很多東西﹐然後我就想我不應該再做室內設計﹐室內設計到最後是做一個示範單位出來﹐如果你想在香港生存;或除非每次都是custom-made﹐除非你去到最top﹐但你先要經歷全世界都喜歡你的東西﹐而我相信我也不想全世界都喜歡我的東西。

      在室內設計裏最複雜是燈光﹐那我就離開了公司去英國讀書﹐之後發現原來APA也有燈光設計讀﹐就馬上回來了。我讀一年後便被開除了﹐但文安請了我入CCDC﹐那是一個令我改變很大的地方。開始時的工作只是鋪地膠﹐因為CCDC有很多排練室﹐所以差不多每個星期就要鋪一次地膠﹐那些重覆的工作可以令我一邊做一邊學到很多東西﹐發現到我們其實是有很多空間的。

CY: 你覺得由你從APA﹐到CCDC﹐走到現在﹐你看跳舞會有不同嗎

CW: 有。以前看跳舞就像畫﹐會看演員有多美﹐和去聽音樂﹐基本上我到現在都不懂看動作。現在看跳舞﹐我有一個不同的看法﹐覺得舞蹈是一種語言﹐是一種我們平常說話外的另一種語言﹐這種語言可以用一世去學。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這語言﹐而這種語言同時亦有很多門派﹐但我相信它是可以將我們腦袋未開發的一大片地方開發出來的。我不會當舞蹈是純粹的肢體或藝術來看﹐我會當它是語言﹐像看新聞一樣﹐比如我跟你合作做一個作品﹐我之前要跟你傾﹐雖然我看不明白你跳什麼﹐但我最享受那個時間﹐因為跟你傾的時候﹐我會知道一些你平時不會講或很少講的東西﹐而這個溝通已經突破了平時的溝通﹐我覺得創作就是這個階段。

CY: 但事實上有很多觀眾說看不明白舞蹈﹐如果舞蹈是語言﹐就沒有做到溝通的工作。你認為問題在那裏

CW: 問題都是回到時間上﹐我們的溝通是我說一句話你要馬上明白﹐要不然那句說話就是沒有意思。我到現在仍然記得婆婆以前說過的一些話﹐表面上在那時候我理解他的話﹐十幾廿年後我仍然記得﹐這個溝通不是影響那一刻﹐也不會在那一刻馬上跟對方溝通到﹐但當一個印象能夠印在另一個人的腦裏面﹐是可以影響一世的﹐我想我們正是需要這一種語言﹐所以這溝通跟時間有關﹐這種溝通講完之後是不明白的﹐但在你不覺間已印在你的腦裏﹐一直影響你﹐而這溝通是不需要即時回應的﹐這是我的理解。當然﹐不是很多舞蹈可以做到﹐或觀眾的那一刻的程式﹐或狀態也會有影響。

CY: 這一刻你最想做什麼。

CW: 我最想將來的城市電腦售票網可以買到香港其中五十間學校禮堂的劃位。其實我們已經有所有的配套﹐只差政府的一步。

CY: 其實不單只學校﹐我有去過民政事務署的場地﹐它們的配套都很好的。

CW: 是很好笑的﹐我見到APA的學生因為場地演出不夠而沒辦法去跟演出﹐但外面的學校卻說有台燈壞了而沒有技術來修理﹐這完全是溝通的問題。我一個人是溝通不來的﹐但我不停跟人講﹐原來有些有能力的人是可以做到﹐那些人通常不會想這些東西﹐但有能力解決﹐所以我想只要不停跟人講就可以的了。

2011年5月19日 星期四

訪問 李智偉(中)


社區


CY: 但是我們有很多藝術團體所做的活動﹐目標也是社區及一般市民﹐如環境舞蹈及社區文化大使計劃等﹐所以你說沒有﹐卻是一直存在。那你覺得為何沒做到你所說的呢﹖

CW: 我覺得是做到的﹐但可以換另外的形式去做。我也做過幾個藝團的社區文化大使﹐是由CCDC開始的﹐我們要去社區﹐包括學校文化日和school tour﹐我發現到一個有趣的地方﹐就是他們只會見到作品﹐而無法見到作品的誕生。這個發現回到我自己身上﹐雖然我自認是舞蹈圈的人﹐但我不會跳舞﹐什至身體毫不協調﹐但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是因為我不是來看表演﹐而是參與表演﹐來看演出的只是表面的觀眾群﹐除非觀眾覺得這是與他有關。有一次做潘少輝的《雲賞衣裳》﹐在收拾時﹐有一個媽媽年紀的女人走過來﹐問我們後台工作人員下一站會到那裏演﹐她想再看多次﹐但就是沒有下一站。社區文化大使的落區﹐是當日去set up﹐下午演出﹐晚上離開﹐所以對我來說這跟我自己是沒有關係的。如果那個社區的市民可以看到由開始搭建到排練﹐那個時間大約兩至三個月﹐我相信這件事將會很不同;或如果有社區的市民參與其中的話﹐這件事將會更深入﹐因為它不是one way out﹐不會只用眼去看這個這個演出這麼簡單。你在這裏影響着我﹐排練時嘈着我﹐又阻我出入;好處是他們每天都看着排練發生﹐這不單令社區會有不同﹐連創作人及作品都會有不同﹐所以我就想將theatre的四塊牆打開。

      CCDC做到很多﹐他們在黃大仙的舞蹈中心﹐相對香港芭蕾舞團及香港舞蹈團在文化中心及上環文娛中心上面的排練室﹐已經近市民很多﹐但可以再開放多一點嗎﹖他們在排練時我路過看着他們可以嗎﹖演出是演出的時候才可以看嗎﹖回應你的問題﹐我就想這個作業可以放在一個地方再耐一點﹐不是純粹為社區有多少獲益的考量﹐而是覺得編舞在創作的時候﹐是需要被指指點點的。如果我請朋友來看演出﹐就算意見再極端﹐都是圍內人的意見﹐我覺得不夠low art﹐不夠草根。如果可以令附近的市民參與或明白多一點﹐這會慢慢令到作品什至社區轉變﹐而我相信這不是一兩個商場演出可以做到﹐這些可以是作品﹐但low art並不能在社區裏幾個小時內就發生到﹐可能需要一個較長的時間。關於你的問題﹐我想我們不是沒有﹐只是做得比較心急;如果可以用另一個方法不用這麼心急﹐逗留時間長一點﹐作品可能有所改變。

CY: 剛剛你提醒我一件事﹐我在排《六翻自己@錦田樹屋》的時候﹐我就是在樹屋那裏排練﹐有一次我們有舞者爬上那樹屋﹐然後就有其他遊客說我們這樣爬是會對它有傷害的﹐這對我是一個提醒﹐我不能因為創作而可以去做破壞公共資源的事﹐自己要在中間尋找一個平衡。這件事跟你剛才說的好像有着某種關係。還有參與演出的小朋友﹐他們都是在那裏生活的。

CW: 其實我這想法也許也受到樹屋演出的影響﹐不是我突然想出來﹐而是我看着身邊大家所做的事慢慢想出來的。

CY: 那你這個概念是《六翻自己》對你的一個延續嗎﹖

CW: 一定有影響。在《六翻自己》當中我其實只是負責後台的工作﹐我相信天明是有一個很遠的理想﹐而在當中我就是支持着。在做的過程我們看到很多人與事﹐如蘇屋邨已經拆掉了﹐中環的那塊草地相信不可以再在上面跳舞了﹐還有樹屋和廟街等﹐這些東西其實一直影響着我。我覺得表演當日只是交功課﹐排練的那一兩個月才是作品﹐你們在當中得到一些東西﹐雖然不會馬上在theatre的版本出現﹐但我相信一定會影響着﹐我亦相信這些東西是不可能在studio裏排得到﹐那些很難形容的東西就是跟那個環境與那裏的人有關係﹐亦影響到我想到也許將作品放在劇場以外去work可能會更好。

        我覺得學生很多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好像我是沒有太多學生時期的記憶﹐如果所謂的通識教育是讓學生經歷一些事情﹐表演會是一個很好的途徑﹐不管是台前演員或幕後鋪地膠都好﹐他們在當中都會經歷很多事情。我想我們已經不是將所知道的傳譯給學生的年代﹐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得到很多的東西。我想在香港﹐我們最需要在一個正確的時間去經歷一些事﹐所以我們需要一些地方可以慢慢沈澱﹐而不需要被很快的移走。好像你上次用鐵架的那個演出﹐如果那鐵架可以固定的放在一個草地上排練一個月﹐我相信你那個作品會有不同﹐這跟在排練時有幾多人過來投訴你﹐或來看你﹐或有幾多天下雨﹐或天氣有關。


2011年5月14日 星期六

訪問 李智偉(上)

CY:  Cyrus Hui
CW: 李智偉 


認識李智偉大約九年吧﹐正認識他是在去年六翻自己的時候。我有一個很實的感受就是有時跟他坐下聊那這舞的時候我是聽不他在說什雖然我知道我們腦袋裏運轉着同一件事情上但就是被他突如其來的怪問題或比帶走到不知什的地方。現在想起來是一個有趣的經驗。我很想知道這位朋友腦袋裏的舞蹈究竟是什樣的東西。
聽說他與天明、德貞組成的香港舞台設計公司有一個貨櫃計劃﹐我們就從那裏開始。



劇場 Theatre


CY:  聽說你正在做一個好像什麼西九貨櫃計劃的事情﹐想問那是什麼來
       的﹖

CW: 其實不是我搞的﹐一來我們(香港舞台設計公司)沒有資源﹐所以是不可能搞到任何事情;只是有人覺得我們提出的這個概念很好而用了﹐所以我們不是搞手﹐但概念是從我們而來的。

在一年半之前﹐我和韓梅要回陝北大約十天﹐發生了一個小故事。因為想讓在陝北的韓梅父母跟在香港的韓梅平時可以視像見面﹐所以我們買了一部手提電腦及申請了上網等的事﹐又因為他們不懂打中文﹐所以我們去買了一個手寫板。我們去了當地一間很落後的電腦店﹐找到一個五十元的手寫板﹐但它是集香港所有手寫板的工能於一身﹐好快好用﹐用得很開心。家對出就是黃土高原﹐都是黃泥﹐我忘了那時做了些什麼﹐之後韓梅媽媽說了句:你不要搞它啦﹐這裏永遠都是這樣的。手寫板和媽媽在黃土高原的那句話令我醒了﹐雖然離開香港只是十幾天﹐但因為什麼都沒法做﹐反而令我想到一件事﹐我們表演界和那手寫板是一樣的﹐可能自從曹誠淵第一個覺得現代舞可以在香港發展﹐由開始時用自己的錢到有政府的資金後﹐我們所有人都跟着這位前人的方法去做演出﹐然後我們香港投放藝術的資金愈來愈多﹐申請資金的手法愈來愈利落﹐宣傳手法也愈來愈好﹐但卻忘了傳達訊息才是手寫板真正的意義。我們現在就像一個山寨工廠﹐把太多時間投資在製作的前面。我在想為什麼是這樣的呢﹐為什麼劇場的租金是這麼貴﹐做一個演出是這麼難。

我自己本身是很不認同西九項目的﹐香港已經有很多劇場﹐不應該再建新的﹐反而要去發掘一些已有的地方去做表演場地﹐我想學校的theatre是可以做到的。香港大中小學加起來大約有一千多間﹐它們的theatre有些是非常好的﹐如果將現有的資源運用在培育人才﹐包括學校裏的營運﹐及學校與社區聯繫的人才﹐香港的劇場生態將會完全改變。我們有個朋友天明﹐他工作的那間學校其實已經是一間很開放的學校﹐但學校有自己多年來建立的規則﹐要打破一點也不容易﹐很多事情是我們外人覺得很容易 –– 你星期六日開門給我們做演出﹐到星期一將場地還給學校 –– 但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

那我在想﹐在學校與政府的theater中間放一個盒﹐而那個盒是一個minimal的劇場的原形。那個劇場也令我想起前進進﹐當時在牛棚開始做了第一個自己的theatre﹐那個theatre可以放火可以放水﹐什麼都可以做﹐但如果牛棚劇場被遺棄在那裏之後﹐就會像一個孤島被留在那裏﹐他們將資源投資在自己的theatre﹐不能帶走﹐所以現在牛棚好像只剩下前進進﹐可能他們都不想這樣﹐但theatre是固定的。那我就繼續想﹐我用了葵青black box theatre去想﹐它原來是一個6 x 6米的空間﹐而那個貨櫃當它打開後也是一個6 x 6米的空間﹐但當它揩埋後就是一個可以用貨櫃運走的theatre。如果我將這個東西放在一個我很想打開的地方﹐就是正正放在學校theatre的門口﹐它所佔用的空間可能只是一個平時很少用的小地方。我很想藉着這東西﹐像罐頭刀般打開中學大學禮堂的門。

而到最後﹐我覺得看演出是不應該附這麼貴的票價﹐也不需要全香港的人來看﹐可能開始是圈內的人來看﹐再到身邊的朋友、親戚或市民來看﹐舞蹈才會有機會﹐所以那個貨櫃計劃的名字叫「(粵音ngau6﹐意思:東西放在一旁讓它發酵或自然發展的過程)

CY:  」一些東西出來

CW: 像芝士、腐乳都需要「」﹐但香港是沒有地方「」﹐太貴了﹐沒有可能在theatre裏排舞﹐到入台那七天才見﹐所有效果都只是在腦中自己想﹐就像我用牛奶輕輕搖幾下就告訴人這就是芝士﹐或我拿着剛切出來的豆腐﹐掉進一些酸水後就告訴人這就是腐乳一樣﹐香港是沒有辦法「」東西的﹐但我覺得我們需要這個空間。所以那次我從陝北回來之後﹐就跟天明和德貞講貨櫃這件事﹐講了很久﹐但最後不了了之﹐因為造一個貨櫃要十幾廿萬﹐沒錢。直至天明這個天才幫公司找到一個項目做﹐而那個項目需要在葵青劇院裏做一個佈景﹐就這樣我們就有錢造第一個貨櫃﹐之後繼續講﹐到半年前﹐這個貨櫃終於去到兆基創意書院﹐在它們的theatre門外﹐有一個叫「」的theatre正在發生一些事情。往後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我們這一輩是時候去做一些另外的東西﹐而這應該跟社區要有多些關係﹐也許我們直接跳進了high art﹐但其實high art是需要由low artbase art﹐一些很民間的東西慢慢「high art。也許CCDC(城市當代舞蹈團)有這個能力在開始創作時就變成high art﹐但像我們的平民﹐如果一開始就這樣做的話﹐其實等於抱着一柸牛奶走來走去﹐希望它會變成芝士一樣難﹐所以我覺得這個方法是不可行的。那個大陸手寫板很快會被取代﹐那些廠很快會去模仿別的東西﹐但我希望香港不是這樣﹐所以我就想做到貨櫃這個概念出來。

CY:  在過程中可有什麼實際困難

CW: 好困難﹐我們是沒有next step﹐亦不知道下一步該什麼走。好像我們想做那貨櫃﹐但我們沒錢﹐到我們有錢造﹐我們亦無地方放。我和我們第一個貨櫃編舞Max﹐很早之前去了港鐵沿線外面的空地看﹐它們上面寫着政府用地﹐而那些地方其實是極之大﹐包括美孚和南昌對出。那些地方我該如何放那個貨櫃呢﹖根本近乎無可能﹐實際問題就是無法解決﹐但如果你問我如何解決困難﹐就是不斷跟別人講﹐好像我見到你﹐我會跟你講我想這樣做﹐到後來﹐原來有些有能力的人會幫助解決到。這個貨櫃將會放在西九裏面﹐這不是因為我們突然有什麼能力﹐是因為當你不斷跟人講﹐會有些人覺得這是可行﹐而那些人有能力可以做到。

對我來說﹐貨櫃這個計劃已經完結了﹐但真的很想用餘下時間將學校禮堂這道門打開。我覺得不是單單表演這麼簡單﹐如那些菲律賓女傭﹐或其他不同國籍的人﹐她們是因為我們而過來香港﹐在假日她們會到戶外去﹐那些圍在一起其實就是表演的原本形態﹐跟溝通有關﹐但因為我們看演出要買票入場﹐那溝通就這樣被中斷。不是在演後藝人談每人問一條問題﹐而是應該在之前有一個很巨大的表演空間﹐而這表演空間是散佈在香港的任何角落﹐這樣香港的藝術才有機會去到真正的high art